♞ 【原创 小品】‖ 蝉 之 痛 《鸟居疑云》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文 # 李探花

正当我们自得于这种寓居——我们盘起双腿，再一次靠在躺椅上，将自己扔进只有一个门洞的院落里——我们看到，天上有飞鸟掠过。它触目惊心地掠过我们头顶，投向苍穹，迅速隐没于世界深处。

这种出现引发了警报。我们仿佛看见，人们目送它划过天幕，像十字路口的婴孩，凝视着明灭不定的红绿灯。就在不久前，小岛秀夫的一款游戏，精准复合了逼仄的现实囧状。由于隐形生物的攻击，人类无法往生，亦无法返回躯壳复活，只能躲入扁平而又狭窄的异次元空间。这种状态在游戏里叫“死亡搁浅”，与现实平行的异次元空间称为“冥滩”。在游戏里，山姆(前海军陆战队员)为人们运送物质，往来与“冥滩”与“冥滩”之间；他既要与隐形生物搏斗，亦要负载生活物质，更要传递现实的悲欢，是人类在精神和物质、自我与世界之间的重要介质。而飞鸟的鸣啭与呢喃，提醒了我们，世界上有无数道视线在通过它(飞鸟)进行聚合。这种迫不得已的交汇方式，说明了我们的院落差不多是一个又一个“冥滩”。难道不正是，辛勤的快递员在帮我们送来沸腾的酒精和新鲜的蔬菜吗？就这样，游戏里所描述的末日景象，在现实世界里得到了惊心动魄的重现。

我们不禁自问，这难道，是另一个生动版本的小岛秀夫想象吗？

一场公共卫生危机，赋予小岛秀夫巫师的魅力，也令现实恢复了使我们震惊的能力。一觉醒来，世界已经变成了一部升级版的好莱坞灾难大片。现行的世界秩序坐标，无法对此作出合理的解释和有效的框定，它越过了想像的藩篱，仿佛来自史前，对昨日、今天和未来的影响和意义难以估量。我们知道，这绝非左翼知识份子所描述的“公众良知与社会价值”的福利性回归，更非资本运动和消费主义的全球性悬置。反而，更像所有的灾难电影所描述的那样，人类在艰难地斗争。我们看到，外卖平台与快递网店的送货工人在高暴露风险下劳动，就像孤军作战的山姆那样牢牢支撑着市场原则和物资调配；我们看到，地方政府的热线电话被要求正常复工的企业老板打爆，网络销售平台的营业额获得了历史新高；我们看到，上海的医疗耗材企业招募志愿者来恢复生产，甚至，全国的工人都被要求一边复工且不得返回自己租住的小区。这无不说明，这次危机偶然地自社会伦理中嵌入了纯粹的资本运作的新秩序，为它蒙上了“不过如此”的平庸假象。但实际上，这个世界并非有惊无险而是已经手忙脚乱起来，悲剧不只放大了傲慢与偏见，也夸大了肤色与种族的沟壑；这种由主宰者的惯性思维所蓄意承包的乱象，隐含着虚假的心安，那就是灾难由人类造成，我们并未被简化为旁观者或受害者，只须独善自身，人类便能恢复被“杀死的呼吸”。那么我们会互助友爱、消弭战端，人们愿意回收旧纸、购买有机食品……这脆弱的生命，将被我们的虔诚悉心维持。但讽刺的是，这只是自然维度的一部分，那位冰冷的母亲（自然）不只会赐予，也会收回恩典。漫漫人世也许令我们忘了自己是遗腹子，但原生家庭的灰色底调，却在人类基因里烙着深深的胎记；当撒旦的罗网从天而降，奔跑的孩子也会停下脚步，在地壳尽头倾听岩浆的躁动，还有来自海洋深处的一段又一段潮汐，以及临盆时爆破的羊水声。